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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景园 元 · 卫芳华鬼
五言律诗 押尤韵
湖上园亭好,重来忆旧游。
徵歌调玉树,阅舞按梁州
径狭花迎辇,池深拂舟。
昔人皆已没,谁与话风流?
西湖游览志馀:延祐初永嘉滕穆侨居临安。月夜,游聚景园。遇一美人,自言卫芳华,故宋理宗朝宫人。即命侍女翘翘设茵席酒果,歌木兰花一阕,又赋诗云云。
理宗御制诗景定五年十月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咸淳临安志》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一
玉堂地切禁省,诸学士职其间者,皆有儤宿之直,以备天子顾问。
唐人每以北厅阶前花砖道为入直之候,故旧规交宿,例有早入、晚入、伴入之名。
国朝因唐制,然学士皆早入,又单直,无复伴入。
太宗以来,双日夜直,只日下直,后遂定双日锁院,只日宣麻,而只日至晚乃下直。
真宗时,昉轮讲筵官,备宣引咨访,故每夕两员略如旧,或遇学士独员。
元丰则三直免一宿,元祐则两直免一宿。
始犹有特旨免宿,以示优异者,后遂令请告者以次递宿,则益严矣。
南渡日不暇给,及高宗肆笔玉堂,寓直有所。
隆兴初,乃诏讲官轮直,如真宗时
孝宗优待词臣,若周必大诸臣所记,尤近代罕见。
台谏以暂摄寓,旧弼以内宴留宿,又皆誇为盛事焉。
此宿直之大概也。
因循浸弛,数十年来,内宿有历,视为文具,未闻有一人踏花砖道候日影者。
景定甲子五月辛未,有诏复旧制。
偶臣子才再入叨首直,忽貂使自天而下,赐臣子才、臣廷鸾以御书御制五十六言诗一首,叙引纪复直为盛事者又十八字。
金石锵蔚,奎璧昭回,拜复跪观,心目焜耀。
臣子才、臣廷鸾皆奉和以进。
缙绅学士传诵称说,以为甚盛举。
尝观自昔帝王善为歌诗者莫如虞舜,然皆有所为而为之。
《南风》之歌,为阜财解愠也。
赓歌之诗,为敕天之命也。
《卿云》之歌,为配天之灵也。
缊之于心,发而为诗,达其心之所之于君臣天人之间,岂后世歌大风而见霸心,咏微凉而起爱心者比?
今圣制盛矣,岂特以私臣子才、臣廷鸾而已?
要有为而为之,所以示右文、重复古也。
圣人之文词立道备,无此言则天下之理有阙,讵不然哉。
且自昔人主在位久,则土木甲兵、狗马毕弋、祷祠方技之事或不免。
于是上临御四十一年矣,圣心与道一,恬淡寡欲,每禁中清坐,往往夜分不寐,益思亲近儒生学士,访求治安。
而心之所发,又率有关世道。
其所以贻燕谋于万世,昭无穷而垂罔极者,可谓远矣。
臣子才、臣廷鸾既猥被盛赐,窃窥圣作,不过借绹、易简以示宠褒。
然绹在大中,其事至浅鲜,自谓最承恩遇,而入对延英,未尝不汗洽浃背,则其平日决无犯颜敢谏之事。
易简之贤,遭逢盛时,盖非绹所敢望。
苐大言等作,其词微侈,恐有宋玉、景差不流之失。
臣等所愿砥砺名义,激昂志气,求无负天子所以宠褒之者,文章小技,盖不足云。
乃相与谋勒诸乐石,用摅景光。
而臣子才、臣廷鸾所和文义至陋,固不敢附见下方,而具著其所以然者,使观者有考焉。
是年十月丙午
王述庵侍郎丙寅 清 · 赵翼
 出处:瓯北集卷四十八
前年遇公剑池石,正值悬弧庆八秩。
喜公夙具寿者相,腭骨距颐长一尺。
方冀泛舟结近游,岂期哭寝成长别。
忆昔同官京国时,僦舍寄园各半宅(余与公同僦赵天羽给谏寄园旧宅)
联吟声每应隔墙,照读光常分凿壁。
醉书不惜墨濡头,白战互以笔为舌。
蒲褐山房公斋名)绿树阴,中有两人屐齿迹。
无端滇徼有兵事,共作征南幕下客。
晨炊苗米(苗米,见《宋史·理宗纪》)淅矛头,夜草军书磨盾鼻。
书生履险虽阽危,好友偕游亦酣适。
我旋按部粤江清,公又从戎蜀山僻。
矢石丛中过六年,身最难劬名最赫。
下临绝堑万丈深,上劈危碉一线窄。
马蹄雪踏人头红,鹿角砦浮燐火碧。
鬼门关上几度经,侥倖孱躯脱死籍。
遂佐犁庭扫穴功,豽子貙孙尽俘获。
奏凯归来大策勋,屡擢崇班到槐棘。
是时我久卧菰蒲,公亦继归勤著述。
立功才了又立言,坛坫东南来佔席。
春江花月常往还,邂逅一尊话畴昔。
江天落落几作家,袁蒋王钱皆巨擘。
同是千秋有数人,缺一可怜难再得。
十馀年乃尽凋谢,剩我与公两头白。
晨星硕果倍觉珍,百里相望双突兀。
残年有伴差自壮,相倚为强作耆硕。
何当公又骑箕去,天不慭遗催召亟。
后生雄骏岂不多,非我素交终膜隔。
宵来或可通梦魂,月落犹疑照颜色。
从此人间无故人,独立苍茫悲影只。
鉴古韵语五十九首 其五十六 理宗 明 · 孙承恩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帝也中才主,恭俭亦守成。
用人杂忠佞,行政半昏明。
不有遵行实,空存理学名。
只馀表章意,正论息争衡。
按:臣惟理宗在位崇尚道学表章儒先之言可谓贤矣然所贵乎崇尚者不徒向慕诵说而要在举而措之身心政事则儒者之效白矣理宗无遵行之实而徒慕其名故用人则邪正并进政事则治乱相半斯皆务名无实是以无补于国事也然其意向之美使理学大明世则其功亦岂可少哉
魏文靖墨迹卷为吴平斋甲子 清 · 何绍基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六
魏文靖手墨尺牍,卷前佚脱。因首有「文向」二字,遂题为《文向帖》,亦阁帖例也。前段为李全陇西之称,当时讳忌可想。彭义斌以忠义死,时青反覆,盖无足道。所制置」者,徐希稷也。为所制,至以「恩府」称,「恩堂」称其妻杨氏,首足倒置,即此札中所「以儿子畜之」也。后段为济王竑事。史弥远当国,济王以无罪被废,逼缢。诸贤请从优恤,理宗弥远所惑,不用其言,悉行摈黜。至端平德祐间,赠谥有加,其端实由真、魏诸贤发之。西山秘书郎礼部侍郎,谓吾徒急须引去,使庙堂知世有不为从官之人。张行甫上封事后,即请补外,遂出知赣州文靖此札亦「富公、温公辞副枢不拜,在先朝往往有之」。今了翁思辞工侍,举朝惊怪,当时奸相秉国,士气颓靡,非诸公孰为振之?即此半札,使袁和叔真景元张行甫洪舜俞诸贤䡮迹绰略具见,良可宝贵理宗即位宝庆改元,始有济王夺爵逼缢之事,真、魏之黜,在是年冬牟成甫跋乃谓此书之作在宁宗嘉定时,谬误可笑。成甫之祖存叟,为鹤山门人,即跋中所称「先祖光禄公」者,不应舛戾至此,伪跋无疑。松雪语意率略,推许牟兄,同一伪耳。吴平斋得此卷,不远数千里寄至湘中,属为题记。人事录录,久置案头,今一棹东游,小住金陵。时克复未久,城内外一片荒芜,拨闷记此。闻吴越兵燹之馀,平斋收辑金石书画甚勤,现在焦山修志,良觌匪遥,当获纵观畅论。复系小诗,以为之券。
当时所贵侍从臣,欲去未去犹龂龂。
讲学结习乃有此,后来公论魏胜真。
同时乃有张行甫,风节棱棱肖其祖。
乌乎此札良足珍,道味渊然见书矩。
焦山故人招我东,先以此楮随飞鸿。
越吴文献恣蒐坠,压倒当年岳倦翁
追古祥兴元年 南宋 · 徐理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一、《琴统》(明抄本)
《记》曰:「君子无故不去琴瑟」。
孔门之瑟,今不复见。
若琴则今古同风,瑟之为可贵,信矣。
虽然,琴之不废于今者,器耳,而其意无复有也。
欧阳公为器存意不存者,此也。
郑卫之音,固正声之枘凿,而世俗之音,又郑卫之冰炭。
濮上新声,非《韶》、《夏》也,犹能感发于幽隐之中,诡变若鬼神之状。
清徵清角,非《雅》、《颂》也,犹能一再鼓而玄鹤来,继作而玄云起,风雨至。
今之为曲操者,能致是乎?
不能致是,而又望其可以谐德音,纪中和,以至于通神明、阜民财乎?
嗟夫!
师襄、伯牙,逝不返矣。
黮黑颀长,旷如望羊之风,不复可想像而见矣。
巍巍泰山,洋洋流水之志,不复可俄度而知矣。
而所传之不绝一线者,五音十二律,乃多缺略而舛讹。
呜呼,难矣哉!
愚以浅陋之质,幼年窃好音声、算术,积二十年而成钟律之书。
宝祐乙卯,献于理宗皇帝
玉音付提史端明尤公煜看详,一时元老诸贤汲引,遂得叼恩科级,实千一之遇也。
今年五十逾一矣。
仕进之念浸若槁灰,然于至理未能厌情。
且于徽弦粗知要旨。
暇日于竹斋书几之间,运指调音,窃有得于万一。
痛律调之弊流,极简编之考订,成此一书,俾七弦各正其名,五音各有其位,莹彻而无疵,错综而无碍,砭痼攻瑕,觉迷解惑,庶或得之。
《风俗通》曰:「琴者,乐之统,君子所当御」。
故名曰《琴统》。
汉桓谭著《琴道》未成,班孟坚续成之。
仆也不揣,又续其说,知罪知罪!
林洪 宋 · 无名氏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和靖当年不娶妻,只留一鹤一童儿。
可山认作孤山种,正是瓜皮搭李皮(原注:盖俗云以强认亲族为瓜皮搭李树。)
宋韦居安梅涧诗话》卷中 《梅涧诗话》:泉南林洪,肄业杭泮,粗有诗名。理宗朝上书言事,自称为和靖七世孙,冒杭贯取乡荐,刊中兴以来诸公诗,亦以己诗附于后。时有无名子作诗嘲之云云。
论学与道疏 南宋 · 黄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
臣眇以书生,耕学畎亩,窃第以来,兹三十年,备历险难,粗谙民事,际遇圣明,叨恩赐对。
顾臣愚陋,何所建明。
惟服习父师之训,以为人臣事君,不告以帝王之道,斯谓不敬。
臣闻帝王之治原于学,而学必著之行事;
帝王之事行其道,而道必徵之庶民。
若学而不见诸事为,则何以立人极;
道而不于民攸监,则何以合天心?
傅说告其君,以「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
周公勉王以「立政立事」,「相我受民」。
先臣吕公著亦言:「国家设劝讲之制,求治天下之术,《尚书》备帝王之道,尤切于治」。
恭惟皇帝陛下德性聪明,根圣禀之天纵;
学力充广,亲儒臣之日深。
此道此学,固已洞然。
矧自艺祖皇帝开辟宇宙以来,一以道理最大,为立治之本。
陛下熙明之学,亲得理宗皇帝之的传,道统大原,上继尧舜
然而尧之授舜,其言简而严,盖谓历数与执中相为表里,天禄与四海相为终始,甚可懔也。
逮舜之命禹,则其言详而切。
微之辨,精一之功,所谓学也;
稽言询谋,则其事也。
可爱可畏,无非證于民者。
臣敢不铺张虞夏之隆,上渎天听。
敢借汉唐为谕。
汉唐贤君,非无上嘉唐虞、远辈尧舜之志。
太初中人言起大屋以胜火灾,此无稽之言也,武帝轻听之,建神明通天之台,千门万户之宫,以滋海内之虚耗。
方士言神仙若可得,此无稽之言也,武帝又听之,幸海上,求蓬莱,天下愁苦。
后虽追悔,亦已晚矣。
听言若此,则平日欲闻大道之要、表章六经者,直表章而已尔。
贞观初年,命五品以上更宿内省,数延问民疾苦,尝自谓不学则不明古道,亦卓然有见;
而乃复立浮图,此勿询之谋也,太宗庸之,不免牵于多爱。
洛阳宫既治,继有飞仙宫之作,亦勿询之谋也,太宗又庸之,竟诒弗克终之诮。
行事若此,则曩时锐情经术、与学士讨古今,是直讨论之而已尔。
若夫永光建中之际,则尤有可戒者。
方其宽弘恭俭,诏举有行,尝言惟有道者能以往知来,不可谓不知道;
證之斯时,日月失明,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是虽好儒,无以掩牵制文义之失。
若乃减大官之膳,戒服玩之奢,亦厉精治道;
及徇近臣岁虽旱而禾甚美之,租税不免,民坏屋卖瓦,行间架法,而变乱滋矣。
本于一中,形孚四海,前圣大训,昭然可览若此。
陛下以帝王之学,行帝王之道,固无汉唐数君之失;
然本诸身者固已深探道之原,而徵诸民者犹未尽见行事之效,小臣所以未能无疑于此。
夫国事之治忽,帝学之占也;
生民之休戚,君道之表也。
先臣陈瓘尝言:「历数在躬,有天命也;
允执厥中,尽人事也。
天人两得,则四海不穷,天禄常固。
无过不及之谓中,不左不右之谓中;
不中,若车轮无毂,不能转物,则为物所转,此自然之理也」。
斯最为善言执中者。
人君行道,不能转物,而为物所转,其端甚微,关系甚大,汉唐之事,概可睹矣。
然圣人之言,不徒信而有徵,且示万世人主以保固民命、延洪国脉之方,曰「敬修其可愿」。
盖愿治者四海之同情,敬修者一人之实德。
今天下亦困矣,边陲之民困于兵,郡县之民困于赋,溪山湖海之民困于盗。
幸未至于穷者,祖宗三百馀年深仁厚泽所固结,陛下爱民一念足以上通天心、下慰民望也。
且夫安恬而佚乐,人所愿也,不免有流离转徙之忧,憔悴亡聊之叹,将何修而使之无阽危?
丰衣而足食,人所愿也,不无颠雪而垂鹑、腹雷而形鹄,将何修而使之无冻馁?
康宁而寿考,人所愿也,或者少壮戕锋刃,老羸转沟渎,将何修而俾全其生?
此其大略也。
非命殒于刑戮,积骨仆于征徭,曷可胜计!
惟真有恻怛之忱,而后谓之敬;
惟真有改图之实,而后谓之修。
迩者札荒旱涝之频仍,夺攘矫虔之间作,朝廷航于浙、于海、于江、于闽,人免于饥,天报以稔,此天从人愿所致,陛下视民如伤所召。
然修其可愿之实胡宁止此?
天心之眷佑靡常,岁事之丰穰难屡,导迎和气,培植生意,因民愿欲,茂续天休,正在此时。
圣学高远,当力行好事之,益敬其所当敬,愈修其所当修,虞夏盛隆,有不难及。
抑臣闻之,帝王而下,圣贤所传《中庸》《大学》之书,与危微精一之旨互相发明。
大学》之诚意正心修身,乃所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地。
所谓致知,致此知也;
所言格物,格此物也。
倘宫庭之未肃,邦国之未乂,天下之反侧未平,是家国天下之大物犹未实格。
谈格物者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所格何物也耶?
《中庸》以中和位天地、育万物,以至诚经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其事在,有九经。
其或身未尽修,贤未尽尊,庶民未尽子,远人未尽柔,则大经大本何时而植立,天地化育何时而参赞
论中和者曰「未发不是先,已发不是后」,穷极幽妙,将安用哉?
学必著诸行事,道必徵诸庶民,非臣臆见,圣经贤传皆可质也。
广厦细旃之所讲贯,于此已熟,诚非微臣所能测窥,惟陛下究竟及此,经筵之暇,朝政之馀,日乾夕惕,内省反观。
一兴念小民水耕火耨之劳,即文王康功田功,日昃尚不遑暇食,果何乐乎常舞酣歌?
一轸怀远民草行露宿之苦,则汉文奉先宫室常恐羞之,又何意乎新宫旧刹?
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六府修而三事治,众贤和而万邦,无怠无荒,而四夷来王,宜民宜人,而百禄是总,天下事皆在圣心运量矣。
惟陛下留神。
按:《历代名臣奏议》卷九,永乐刻本。
古像赞二百零五首 其一百四十一 宋理宗 明 · 孙承恩
允矣贤德,俨然儒绅。
表章正学,崇重关闽。
虚名独存,实践未有。
儒效不白,匪道之咎。
集庆寺宋理宗燕游图 明 · 王弘诲
淳祐天子垂衣裳,湖山处处绮罗香。
宫中美人谁第一,阎妃恩宠冠昭阳。
自起珠林树功德,黄金为梁玉为饰。
金波月桂榜亭池,龙官凤砌恣欢慝。
鸣珰曳佩上瑶台,宁知乐极转生哀。
辇路凄迷芊草合,御堤荒圯野乌来。
翻经释子四五侣,寥落空门无定所。
逢人但出燕游图,欲语当年意悽楚。
文天祥尚左郎官诰词咸淳三年 宋 · 冯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九、文山先生纪年录
苏轼有云:「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人最盛,进士高科,类至显位」。
理宗享国庶几仁祖,取士之数,却又夥焉。
当时袖然之选,今其存者,无不登进。
独尔以陈情之表,读礼之文,淹恤在外,尚迟向用。
夫风之积不厚,则其负大翼无力,若尔之植立不凡,非特以高科也,而又益培厥栽,则其滋长也孰禦?
尚左高于郎位,其以是起家。
方天之休,敬之哉!
可。
理宗诗及宰臣和诗记 南宋 · 吴革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九、《咸淳临安志》卷四二
景定四年秋九月辛卯,皇帝藏祀于明堂,景铄孔昭,熙事用成。
翼日壬辰昌化县以所产瑞禾瑞粟来献,御制诗赐下,宰臣乃赓载歌,有虞明良之盛,复见今日。
方万里,传诵鼓舞,咸曰时当禋祀,宿阴汎扫,霄堮澄霁,既验之天气之和,馨穑宝,叶气嘉生,复形于地产之异,非圣君贤相克厚天心,曷济登兹!
臣叨守畿邦,且与闻民部稼省之事,亲逢兹瑞,敢拜手稽首,对扬天休。
尝伏读国史,皇祐三年眉州上瑞图,仁宗皇帝有曰:「朕尝禁四方献瑞,兹得西川秀麦图,可谓真瑞矣」。
真之为言,盖以养人之本在是,而非他瑞所能拟也。
今物产之瑞,不形之他品而形之谷粟,不出于他所而出于畿甸,不见于他时而见于禋祀之成,天意固有在矣。
视前代以芝草、麒麟、宝鼎、天马被之声歌,荐于郊庙者,曷若兹瑞之为真哉!
恭惟皇帝陛下以至诚格上帝,以至仁育群生,乾符坤珍,骈示期应,皆所以丕彰圣德。
臣恭睹「一德交孚」之句,方且推之宰臣,不自有其美。
宰臣恭和,亦有「稼穑艰难宸虑切」,为言臣下成政,归美报上,而更相儆戒之意实寓焉。
益知圣贤相逢,所以寿生民之命,绵宗社无疆之福者,未尝以休證之来而自泰也。
是用斋祓,模写御诗,次宰臣和篇,刻之乐石,以昭示万世云。
论古画梅家得二十四章 其九 清 · 姚燮
七言绝句 押萧韵 出处:复庄诗问卷二
翠笠青筇驿路遥,孤云野鹤太清寥。
何须诏笔开元殿,倩画江妃春病腰理宗问丁野梅曰:卿所画者,恐非宫梅?对曰:臣所见者江路野梅耳!何由得睹九重仙种?)
侍读尚书方公墓志铭至元三十年三月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蛟峰外集》卷三
公讳逢辰,字君锡,其先河南人
远祖纮官吴中,避新室乱,因家于丹阳郡歙之东乡,今淳安县是也。
孙储汉和帝时贤良方正,对策第一,仕至太常洛阳、黟侯。
窦宪,弃官去,或见其皓鹤自随,呼为仙翁。
远孙曰上贵府君,唐僖、昭时隐德弗仕,教授乡里,其徒号曰静乐先生
越十一世生参谋公,力学笃行,记问该博,乡人尊敬之,号耐轩先生
子三人,公其长也。
公天禀卓绝,自幼刻苦务学,夜诵彻旦。
诸子百家之书无所不读,而会归于周、程、朱子之学。
其所为文家传人诵,士林素以魁彦期之。
淳祐九年己酉,乡举以梦魁名预首选,明年中省试第一等,理宗临轩策士,以公所答敷陈鲠亮,擢为进士第一,御笔改今名,昭异渥也。
公感激上恩,方在期集所,闻二豸冠忤宰相郑清之,相继去国,善类摇动。
适遇雷变,遂叩阍上书,其略曰:「伏睹御笔以雷发非时,避殿减膳,恤刑狱,而独无求言一条,天下怪之。
中外传闻以庙堂为监谤之阱。
所贵乎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君嗣未定,大臣不能赞之;
土木方新,大臣不能诤之;
货臣聚歛,大臣不能禁之;
敌国佯遁,大臣无以备之。
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具臣而已矣。
闻大臣屡疏丐閒,而未可其请,留之者愈坚,攻之者愈众,乃所以为大臣甚天下之议,非所以爱之也」。
疏奏,上优容之。
初补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公莅事勤恪,提刑潘公以臬事咨决,知其远到,深器之。
吴中有和靖书堂,郡请公领学事,初讲太极,将《图说》分作五节,发明濂洛蕴奥。
宝祐元年甲寅,以秘书省正字召入。
海州丧师,淮阃以捷闻,物论沸腾,公叩阍上书,有曰:「伏睹御笔以海州之捷降诏奖谕,道路疑之,得以谤陛下以曲行赏矣。
海州之败,三尺童子皆能言之,而帅臣抗章来辩,徒以一去恐朝廷,直欲以败为胜,道路传播,莫不羞之。
今曲徇其请,又诏奖谕,岂陛下不知而受其欺耶?
彼国忠之欺其君,为固宠也,天下国家之安危彼不恤也。
今富贵操柄,陛下自有而自欺,欲何为耶?
为陛下谋者,何不降诏以督励之,曰『朝廷好官爵,汝为之;
天下大富贵,汝享之。
四郊多垒,汝欲以敌遗君父,将安之乎』?
此诏一下,彼敢于言去,臣不信也。
阳城有言,脱以延龄为相,臣必取白麻坏之。
学士院果降此诏,则祖宗三百年涵养,缙绅中岂无阳城乎?
臣甚为天下国家羞,辄痛哭流涕之。
臣愿陛下急收回御笔,犹可解万世之议,掩外国之笑。
借曰万世之议未暇恤,则四邻笑我,何以立国乎」?
公此疏为制阃贾似道发也。
二年乙卯春,除校书郎
时上总揽权纲,威福有窃弄者,储君尚幼,公怀隐忧,上疏有曰:「当大本犹豫之,岂无旁睨蜉蝤之撼。
甫、节之燄燄,难度其心;
平、勃之屹屹,当其后」。
又曰:「天下有贫州郡而无贫太守,有贫国家而无贫邸第,南司贫而北司之应奉不贫,百姓贫而缁黄之窟宅不贫,如此类者不可枚举。
至于挟小才以济大贪者,于陛下之近亲有依凭焉,于陛下之宫中有承受焉,于陛下之左右有游誉焉。
专以伺陛下之好恶喜怒以媒其身,陛下得之于左右之游扬者,曰某人能也,某人廉也,然后出自圣断而用之,或畀以麾,或授以节,曰:『吾自除吏也』。
而不知西园之谐价固有从旁而窃威福者矣」。
又曰:「京师国家之根本,王畿四方之命脉,此天下所恃以为国者。
京有尹,畿有漕,所以使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也,岂愿其拨本根、戕命脉以便吾之私哉!
迩年之为是官者,失其设官之本意,不过为阍竖辈一大承受耳。
无名宣头,真伪莫诘;
非时取索,隐匿莫稽。
亲密之地,惟恐浸润之易行;
严邃如天,谁敢执拗以取祸?
仇士良之教其徒曰:『天子不可令閒暇,暇必观书,见儒生,又纳谏,智深虑远,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
莫若以财货声色蠹其心,使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
今此曹遑遑汲汲为陛下经度,前之藻棁未休,后之丹雘又起,陛下方以其小心办事动适吾志,而不知此正仇士良之策也。
帅漕两司,疲于应奉之不给,帑库赤立,廪如垂罄,职此之由。
万一畿甸之内有一旦警急,不知陛下何所趋办,何所倚仗乎?
是可不急救两司之贫乎?
如将救之,愿断自今日,止营缮,省宣索,刬刷两司不急应办之空名悉停罢之,左右并缘需索之有例者悉阁之。
扫除蠹冗,先自此始,然后可以责两司之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以为缓急之备也」。
三年丙辰夏,上疏有曰:「善处急者不以急而震天下,亦不以暇而愚天下。
夫天下之势固不可以激,尤不可以媮。
势急矣,吾又示之以急,则失之激,故不容不暇以压之。
此所谓暇,岂真暇哉?
当为皇皇之急,不当为悠悠之媮,然后可以暴白于天下,曰:『吾所以示不迫之暇者,非愚天下也,不敢震天下也』。
古之谋人国于江左有为之者矣。
莫窘于淮淝,而谈笑于奕棋;
莫迫于新亭,而从容于就席。
此之谓不以急而震天下。
外示谈笑,内必有以神其指授之略,而收轰雷破柱之功;
阳示从容,阴必有以伐其壁后之谋,而折其飘风怪雨之势。
此之谓不以暇而愚天下。
夫安则曰安,危则曰危,迫则曰迫,纾则曰纾,何为翕张阖辟哉?
世变日激,天下之事不可以直遂,故处急则必以暇,处暇则必以急。
不然,吾能为晋人之急,则天下之忧端未艾也」。
又曰:「天下者使吾有以自谋可也,不可以邻国之存亡为安危;
使吾有以自备可也,不可以敌国之缓急为喜惧。
以邻之存亡为安危则病于依,以敌之缓急为喜惧则病于制。
善为谋者不依于人,善为备者不制于人。
茍不以我之未及谋、未及备者为第一义,而遽以彼之存者为安,缓者为喜,万一邻敌阳示安枕以绐我,而假敌以道,脐可噬乎?
胡不赫然一怒,移其揣摩他人者而自谋自备乎?
进退伸缩无不由我,固不必以邻国之存亡觇敌国之缓急也」。
时阉宦导上以土木湖山,工役大兴,公疏又云:「今与敌对境,我无一日谋敌,而敌无一日不谋我。
彼之所筑者金城铁壁,我之所筑者土妖血山;
彼之所筑者夺我之地为之,我之所筑者夺民之地为之」。
又极言:「备边之事,以必争之规模而夺浮光,然后可以全两淮而保长江
以必死之规模而守樊襄,然后可以拒光化而全江陵
大淮之犹可守可耕者,以犹有一线河也,今乃涉河而筑浮光。
光乃吾户内,若其屯于斯,耕于斯,生聚教训于斯,则日夜出骑以挠我,淮东西俱不可耕矣,虽坚城闭壁,而坐为禁制,不得动矣。
为吾之计,当勉谕淮阃,尽力以争浮光,毋使彼得以久其耕而牢其巢,则两淮犹可安枕也。
万一樊襄不牢,彼反夺而巢之,则江陵孤注尚足恃哉!
为吾之计,当择荆之猛将,责之以必死之规模,守樊襄则北可拒光化,而南可以全江陵,一则思所以夺其地,二则思所以争其民,则对垒之胜负决,当在此而不在彼矣」。
公此疏真救国之活剂也,奈何不见听用,以至于亡,人邪!
天邪!
时内竖纵横,日以滋炽,御史洪天锡劾之不行而去,公即移书宰相,勉其行申屠嘉之事,又抗疏援膏上肓下二竖为喻曰:「台臣劾二竖,欲为国家早去厉鬼,非有膏上肓下之难也,而陛下不行其言,岂陛下自爱其国,反不如爱二竖之甚乎?
汉唐之季,建置天子在阉竖掌握,罪大恶极,朝廷不能诛之,天下必有起而诛之者。
汉之宦官陈蕃、窦武争之不胜,并州之将操戈而殪之;
唐之宦官宋申锡攻之不胜,河中之帅移兵以屠之」。
又曰:「小人之在君侧,其操心何所不至,其所以不敢动于内者,盖有所惮于外。
若外不足惮,则此曹无忌惮之心生。
无忌惮之心生,则无君之恶动矣」。
言极激烈,上不悦,公遂称疾求去。
是时丁大全台长用事,欲钩致诸贤,公见几而作,谒告径行。
丞相董公槐劝公不必远引,公曰:「丞相且自照管」。
越数月,董果罢斥。
四年丁巳,除著作佐郎,台论以公不合擅出关,寝新命。
讷斋程公元凤拜相,首以公荐,上曰,姑与外庸。
未几除知宁国府台臣以交游学舍论罢。
公自乙卯弃官归,杜门却扫,潜心于《易》,召之不赴。
开庆元年己未大全罢逐,相位无肯当者,内地汹汹,上以海阃彊起履斋吴公潜,踰月入相,收召善类。
著作郎召,明年权尚左郎官
是时丁党虽黜,六贼尚存,国博徐庚金等相继上书乞诛六贼以谢天下。
时上外迫边警,内蔽六贼,宣谕吴相不当汲引庚金等,议论纷纭。
吴相榻前抗疏,其略有曰:「强敌入我堂奥,奸党犹在衽席,外庭纷纷,盖为社稷。
陛下若以正人不当收召,则是君子不足恃,六经不足信,而孔孟之道可废。
万一宗社倾摇,恐天下后世书之曰:亡国自臣作相始」。
上为之歛容,隙由此开。
先是,鄂渚危急,似道提师江陵,密奏欲请下流兵权,上以问宰相奏鄂以上既属似道,鄂以下宜属赵
上不从,径以下流兵权并听似道节制。
时上与贾密往复,外廷不得预闻,以宰相不知边报为罪,夜半片纸,忽从中出,吴潜除职与郡,中外惴惴,谓必有后命。
公上疏,略曰:「臣闻圣人之好恶是非与天下为公,不宜与天下立异。
好恶是非者心也,圣人之心本与人,岂有与天下异者。
然一人虽至眇,而九重至尊也,万钧至重也,天下虽至众,实则至微也,至贱也。
以至微至贱之好恶是非,而反有时与圣人异焉,以常情观之,万钧之重,九重之尊,岂不能与之立异,而自为好恶是非以与天下角一胜哉。
而圣人则曰,不敢咈百民以从己之欲。
明目达聪,询谋咨岳,进善有旌,敢谏有鼓,诽谤有木,衢室有问,总章有访,谋之卿士、庶民,谋之邦君,御事盘庚之恳恻,多方多士之委曲,凡一政一事之取舍,断断焉不敢自决,必需民之肯而后为之。
圣人岂畏天下而徇之者?
盖天下之所同好而我独恶之,天下之所非而我独是之,则为人上者其好恶亦难知矣。
大抵上易知则下亲,上难知则下畏。
下亲上则上安,下畏上则上孤。
故主道莫恶乎难知,莫危乎使天下之畏己」。
又曰:「窘急而求之,一缓而遣之,号呼而进之,一唯而退之,旁观沮缩,何以作人任事之气」?
上问为谁,公捧疏敷奏,言辞恳恻。
又奏:「臣疏不敢直指,惟陛下曲回天怒,以安中外」。
上首肯至再。
下殿纳副,缙绅六馆莫不传送,而榻前欸密之言,外廷无闻知者。
呜呼,曲江公不留而天宝之乱起,司马公不存而元祐之治衰,正人君子之出处,国家社稷之存亡系焉。
公此疏盖有见于此矣。
未几,似道入相,台臣希旨论公,罢职。
徐国博以书来招公开讲于婺之书堂,生徒从游者数百人。
景定辛酉除知婺州林光世希权臣意,以外台劾寝新命,公遂即家创塾以私淑其徒,屡年而后成。
寻除知嘉兴府,以论罢改知瑞州
及考,又以论罢,去之日,一郡如失慈母。
咸淳元年乙丑度宗登极,以司封郎官召,辞不允。
上在东宫,久闻公名,一见甚喜,将大用之,除兼国史院编脩官、实录院检讨官、兼直舍人院,上疏乞举行天圣绍兴之诏,命朝臣为知县,重其事权,当如胡安国之言,专以均田税、正版籍、均力役、劝农、崇孝悌、训士卒、除盗贼、为考课之法。
旨从所奏,后沮不行。
寻除秘书少监,再除起居舍人
三年丁卯信州军乱,以措置军粮失宜,录事参军遭其凌辱,乱卒白昼持军器,一城汹惧。
上除秘阁脩撰、江东提刑
公闻命就道,及境,或者来言城中近事,劝公勿入城,偃旌寂鼓而过,公付之一笑。
到城下,即日单骑入州决狱,一城肃然。
于是密戒能事者馆于信州,尽得乱卒姓名,密调诸寨锐卒,擒其渠魁,及其馀党,悉置之法,而叛卒平。
上褒嘉之词曰:「仁宗朝有若韩琦进士第二人,平日循循,逮帅真定,悍骄挺乱,独凝然不动,举士卒而歼焉。
谓儒者不知兵,可乎?
尔以伦魁司臬,会上饶有脱巾之变,乃能密伺奸谋,卒草薙而禽狝之,可谓儒效章章矣」。
公断狱如神,两造在庭,戒吏勿挟持,虽田夫樵竖必引至案前曲尽其情,每事如此,行之不倦,故一路无冤民,盗贼屏迹。
公治事少暇,必至鄱江书堂与多士讲书,延见朋友问政,问政堂乃公所建也。
公以教化为急务,曰教化行则狱讼简矣。
拨田养士,招集生徒,教人以进学下手处从躬行上起,从人伦日用上起,悉以朱子之学推广之。
明年,除江西转运副使,有献策于堂者,请以铜钱一当十行之天下,似道委公自江西行之。
公抗言其不便,议遂寝。
市籴翔涌,公发米平粜,赈济饥民。
江西民苦和籴之害,申朝省蠲免。
郡有女妖以左道惑众,邻境数州之民十百成群踵门徼福者不绝,积有年矣,公杖而流之,由是遂息。
治事之暇,必至东湖、宗濂二书院及府庠,与士友讲论明辩而笃行之。
漕廨后有莲池数亩,公筑屋其上,扁曰「君子堂」,取濂溪爱莲之意。
公所至以讲学为急务,士师其道,吏畏其威,民怀其德。
五年己巳,郊礼成,列爵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除权兵部侍郎、同脩国史、实录院脩撰、兼侍读
上日御经筵,虚心问道,公每事启沃,所以格君心者多矣。
上眷隆渥,问公读书聚徒之所,奎画昭回,赐名石峡书院赞书曰:「近进士一科,文章盛而古意衰。
卿以儒硕创家塾,以程朱之学淑其徒,朕甚嘉之」。
七年辛未,典贡举竣事,除吏部侍郎
丁母令人忧去国,哀毁至。
服阕,除左侍郎,辞不就。
贾相国十六年,而公屏居十馀年。
德祐初元,除公荆湖四川宣抚司参谋官,以父命辞,遂颛侍汤剂,绝意仕途。
寻除权户部尚书,改礼部尚书,皆不拜。
是年夏丁父忧,公力疾负土营葬,惟恐不及。
未几乡寇不靖,焚荡官舍民居,公居室虽毁,而书塾岿然,劫火之外,避地来归。
命子梁等洒扫文庙,脩葺书院,廊宇斋序,日与生徒讲明脩己治人之道,若将终身焉。
公嗣往圣、开来哲为己任。
考之年谱,公生于嘉定辛巳九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至元辛卯正月初三日申时
遗言以深衣殓,不尚异教。
晚年隐居之日多,著《孝经解》、《易外传》、《尚书传》、《中庸》、《大学》注释凡若干卷,刊于家塾。
公平生得力以格物为穷理之本,以笃行为脩己之要。
故其教人也,读书有法,劝戒有条,凡登公之门者皆有用之学。
时士风不振,所至颓靡,惟公之乡党衣冠如故,皆公之力也。
公性和而介,胸中无物,磊落如青天白日,天地元气聚于公之身,浑沦醇厚,不见涯涘。
其接物也,不事察察而自不可欺。
人物魁岸,声如洪钟。
至老观书,夜分不寐,视世之富贵利达、纷华盛丽蔑如也。
待诸父昆弟子侄悉皆如一,待亲戚邻党皆尽其情,一以至诚及物,所以人皆心悦而诚服也。
曾祖汝翼,赠宣教郎
妣任氏。
祖谦,赠朝散郎
妣童氏。
父镕,累封奉直大夫两淮制置大使司参谋官
妣邵氏,封太令人。
公娶邵氏,太令之侄女也,累赠令人,理家处己、待族御下皆有法,公遂得以专意于学。
男子三人,长梁,前太学率履斋生;
次栋、次杰,习儒业。
女子三人:长德纯,适前脩职郎、无为军无为县主簿敏中
次德恭,适前武学贵谋斋内舍生项雄飞;
德温
孙男二人;
合孙、德孙。
谨卜以至元癸巳三月二十九日乙酉安厝于淳安县南之安溪
于虖!
司马文正公曰:「吾与范景仁兄弟也,特姓不同耳」。
抚今怀昔,岂忍使伐木之音寥寥亡闻,乃按事状而系以铭。
铭曰:
猗欤先朝,以儒立国。
道理最大,继天立极。
于穆理皇,道久化成。
观乎人文,理学大明。
上章掩茂,如日正中。
九宾胪唱,魁首擢公。
廷策万言,具在国史。
屹立朝端,凛凛奏疏。
排奸指佞,责难谓恭。
尧仁如天,黯直亦容。
麾节所临,仁声义气。
经济之才,公辅之器。
天步孔艰,归欤石峡。
著书满家,经传史册。
驰旌之招,循墙以避。
臣心惟一,帝临无二。
我之于公,志合道同。
熙明启沃,相勉报忠。
公之云亡,孰不流涕?
千里而遥,编示状志。
不泯其实,而系以铭。
刻之金石,炳若丹青。
咸淳临安志序 南宋 · 潜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咸淳临安志》卷首、万历《杭州府志》卷首、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三、《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一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三一、《南宋文录录》卷一六、同治《处州府志》卷二九
恭维圣宋受命,奄甸万方,大明中天,爝燐自息。
太平兴国三年吴越以其地归我职方氏,是岁杭始置守丞,建炎升府,遂为行在所
按古志,旧属会稽,禹于此舍航而陆,故名。
恭闻光尧大驾初临,登郡治,中和尝作为歌诗,慨怀夏后氏之烈,圣心旷数千百载而神交,固有几乎禹迹之外,其亦见夫流风遗俗,得过化之所存而有感焉耳。
尝试观之,有车船橇檋之迹,故其人至于今忠以勤;
有苗山封爵功德之会,故其人至于今劝于为善;
有织贝橘柚之贡,故其人至于今知尊君而爱亲。
钱氏生长其间,性习自然,国三世四王,而终不失其臣节。
迨宋之兴也,深察夫人心归德之天,如川斯赴,莫之能止,则一旦决然舍去其固有之业,以委命于朝,忠懿诚忠矣。
抑杭之人何莫非忠懿
天地之间,燥湿风云,万物一气,杭独为天下先者,以先王声教之所渐者远,知帝王正统所在焉故也。
自国家视之,如在甸服,率选公卿大臣宠绥之,岂徒以地大故,要必有所甚重者!
湛恩醲化,涵浸滋久,益固结而不可解。
南渡艰难之际,旄倪提携,左箪右壶,牛酒相属于道,顿首六虬之下,如见父母,誓有殒无贰,虽屡更大震撼而莫之变,迄用永我命于兹新邑
迹是三百年间,杭之有功于国家也甚大,而祖宗之有德于杭亦深矣。
开庆群小误国,召戎一时,谋臣或倡异议,几摇根本,赖先皇帝蔽自上志,独倚今太傅辨章国公,外顿八纮,内维九鼎,宗庙社稷之灵恃以妥宁,卒之披攘蒙雾,再奠宇宙,至今八街九陌,歌鼓四时,往往相与咨欷,不图复见今日。
呜呼!
理宗有德于杭也,不又大欤!
杭之福,诸夏之福也!
肆皇上克笃前烈,宅中图大,不以愚臣为不肖,命殿是邦。
幸遇朝廷治平,年谷屡登,浩穰之府,化为简净,因得以盖其疵秕。
暇日视故府,阅郡乘,或病其漏且舛,乃葺而正之,增而益之,凡为图、为表、为志、总百卷,而冠以行在所录,尊王室也。
既成,上之天府,以备政教之万一焉。
《禹贡》称「冀州既载」,释者谓以贡赋役事载之书,其于天子所自治之国谨重固如此,九州攸同,言归旧京,圣子神孙,尚克念我光尧怀之遗志云。
中奉大夫权户部尚书、兼详定敕令官、兼知临安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两浙西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点检行在赡军激赏酒库所缙云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潜说友谨序。
对制策咸淳七年 宋末元初 · 张镇孙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四○、《羊城古钞》卷六
臣对:臣闻帝王之治天下,自积一念之仁始;
帝王之仁天下,自积一念之敬始。
仁之为道大矣,非敬无以行之。
惟无一念而非仁,则有以充其用之大;
惟无一念而不敬,则有以极其体之全。
故必混融乎方寸之微,而后充周乎民物之众;
持守于隐微之地,而后显行于运用之天。
究诸其端,亦在乎积之而已。
尝观之天,以一元运行,无间容息。
元而亨,亨此元也;
亨而利,利此元也;
利而正,正此元也。
正下起元,而生理又续之于无穷,万物之囿于其间,其生亦无穷也。
使天之生理有一息之间断,则非所谓盛德;
万物之生意有一毫之壅阏,则非所谓大业。
日新之谓盛德,惟积故能日新;
富有之谓大业,惟积故能富有。
显仁藏用,夫岂一日二日之故哉,其所积者渐也。
故仁者造化生物之心,帝王得之以为心。
上天生物之仁,犹以积而成;
帝王爱民之仁,岂有不积而成乎?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
天积此健,所以为天;
帝王积此不息,所以为帝王
帝王之敬,与天同运,兹帝王之仁所以与天同流也欤。
臣恭惟皇帝陛下自天生德,体元长人,临政愿治,八年于兹,固宜薄海内外无一之不被吾仁矣。
然犹虑夫泽不下流,治未见效,策臣等于廷,询实惠以及民,盖欲充此仁以极其用之大也。
臣愚以为充其大用非难,而极其全体为难。
谨摭圣问中「治生乎积」一语,䌷绎以对,惟陛下幸垂听焉。
盖天体物而不遗,仁体事而无不在。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之非仁也。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之不敬也。
恻隐仁之端,积一念之恻隐,则仁不可胜用;
博爱仁之事,积一念之博爱,则仁不可终穷。
仁不止于公也,积之无不公,则仁在是矣;
仁不止于恕也,积之无不,则仁莫近焉。
由一念之仁,积之皆可极其用之大。
夫仁之全体,非积其一念之敬,未易全也。
何者?
仁者心德之浑全,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累于人欲。
而敬也者,所以克去人欲,而全其天理也。
尧、舜性之,固无待于积,而危微精一犹致谨焉。
此尧之钦,舜之恭,所以为盛帝也。
汤、武身之,则有待于积矣,故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敬以胜怠,义以胜欲,必致戒焉。
此汤之敬跻,武之敬用,所以为令王也。
故必有尧舜性之之仁,而后有时雍不犯之仁;
必有汤武身之之仁,而后有子惠安民之仁。
孰谓积一念之仁,不自积一念之敬始乎!
洪惟国朝以仁立国,盖自艺祖皇帝陈桥驿一誓,紫云楼一语,对越天地,远辈帝王,社稷灵长,终将赖之。
此仁之积,可谓厚矣。
陛下缉熙有暇,尝谕臣邻曰:「艺祖创业垂统,皆自不嗜杀人一念基之」。
大哉王言,真足以知立国之本矣!
抑亦知艺祖立心之本乎?
乘快指麾,终日不乐,且有「为天子易邪」之语。
战战兢兢,如对日星,如警雷霆。
积此敬心以立其礼,故能积此仁心以达诸用。
凡其不嗜杀人一念,皆敬心积而大之也。
至我仁宗,抚熙洽之运,此仁之积,愈深愈厚。
范祖禹所谓爱人恤物之心上极于天,下达于地,内则诸夏,外则夷狄,山川鬼神草木无不及者,盖至论也。
仁宗所以积是仁者,则有由矣。
毓德储宫,不妄言笑,此一敬也。
临朝端庄,具有圣度,此一敬也。
朝夕奉先,未尝敢怠,此一敬也,至忱所感,以致天应,亦此一敬也。
四十二年之间,始终积此敬,故四十二年之间,始终积此仁。
体全而用大,非有所积,曷由登兹?
越我理考,俪美仁宗
臣观御制《仁厚论》,有以见先帝积仁之大用。
又尝拜观《思无邪》、《毋不敬》二铭,有以见先帝积仁之全体。
四十一年之积,功深力到,恩厚泽溥,博无穷,施罔极,本一「毋不敬」之心充积之耳。
陛下绍休圣绪,亲得心传,乃月正元日,虑仁心仁闻,隔而不通,则拳拳乎戒贪。
虹流瑞旦,暴殄庖厨,实所不忍,则拳拳乎戒杀。
即此一念,已足以追配三圣之仁矣。
夫贤才所以辅吾仁也,召而未至,求而未获,仁几于壅;
吏治所以宣吾仁也,训而未孚,戒而未革,仁几于间。
牧守非不选也,而厚生之仁未溥;
贡献非不却也,而益下之仁未周。
发义廪,蠲田租,而吏或得以梗吾仁;
豁积负,损赋额,而下未得以沾吾仁。
岂仁之用未能积而大之邪?
毋亦仁之体未能积而全之也?
夫仁之用不难积也。
积之一日,则有一日之仁;
积之一岁,则有一岁之仁。
日复日,岁复岁,积水以成渊,积土以成山,愈浚则愈深,愈培则愈高,何患其用之不大,特患不能积其体之全耳。
有一毫慢易之心,则腐此仁之体;
有一毫非僻之心,则亏此仁之体;
有一毫怠忽间断之心,则离此仁之体。
陛下燕閒蠖获之中,幽独得肆之地,亦尝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否乎?
亦尝勿贰以二,勿参以三否乎?
亦尝在宫如在庙,使民如承祭否乎?
孔子子张以为仁必先以恭,告樊迟以为仁必以恭敬。
至于告颜渊以天下归仁之目,必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皆主敬之谓也。
是虽圣贤讲学之要,而帝王行仁之体,实不外此。
臣愿陛下以先帝毋不敬之心为心,尝有以积其敬;
复以先帝仁厚之心为心,益有以积其仁。
而仁之全体大用,上足以续艺祖、仁宗一脉相传之仁,圣问所及,特仁之馀用耳。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厥初颢穹,实生兆民,孰总其群,乃作之君?
孰牖其迷,乃作之
君之治之,师之教之,礼乐刑政之所由生,与有天下国家者,壹是以元元为命脉。
凡议论所讲明,政事所设施,罔匪为邦本计。
夷考载籍,率与天并言之。
明威视听,皆自我民,其不可轻者,固如此欤」。
臣有以仰见陛下念天为民而立君,体天以子民,欲其仁之如天也。
臣闻乾坤,天地之初;
屯蒙,人物之初。
民之初生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不能不资之养也。
必需之饮食,自其资于养也。
爪刚者搏,力强者夺,小者以讼,大者以,纷然而莫之统一。
一有聪明圣知者生乎其间,则天必命之为亿兆之君师,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此天下所以比而归于一人,而礼乐刑政所由生也。
礼以明其分,乐以宣其情,刑以防其奸,政以齐其俗,皆所以仁之也。
故天下国家以民为命脉,圣人以仁而寿斯民之命脉。
一都俞吁咈之间,讲明此仁也;
一纪纲法度之立,设施此仁也。
天佑下民,作之君师,苟不能推广一念之仁,使斯世斯民咸囿并生之中,宁不有负于君师之初意哉!
古昔圣人所以惕然加敬畏之心,而不以下民为微贱而忽之,敬天命也。
粤稽载籍,言明畏必曰自民,言视听必曰自民,言天畏棐忱必曰民情可见,言来绍上帝必曰畏于民碞。
良以民心之所归,即天命之所佑;
民祗之可畏,即天显之可惠。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惠民所以奉天也。
惟天生民,惟聪明时乂;
聪明时乂,乃所以奉天也。
故尧不畏洪水,而畏昏垫之未安;
舜不畏烈风雷雨,而畏烝民之未粒。
旱非汤之畏,而慄慄之忱,惟恐涂炭之未拯;
大风非成王之畏,而祗勤之心,惟恐蠢动之弗宁。
惟其敬心无日而不存,所以仁心无往而不周。
而臣愿陛下积一念之敬,而无或懈弛,则能积一念之仁,而无不洽浃矣。
臣伏读圣策曰:「三圣传心之要,不越乎执中数语,斯盖万世君师之大纲领。
究其指归,则曰非后何戴,非众罔守。
然则一中之妙用,固所以为维持固结之道欤?
道之出有原,道之传有统,前圣后圣,同一揆欤」?
臣有以见陛下慕三圣之传心,本一道之无间,欲其仁之如古也。
臣闻道之本原出于天,圣人之心即天也。
尧之命舜,自执中之外无他说;
舜之命禹,益以三言,而且拳拳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
其忧之益深,其言之益切矣。
盖中即仁之体,而惟精惟一,所以全是仁也。
先儒胡宏曰:「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
惟仁者为能尽性,岂有二道哉」。
尧得是,故凡釐百工,熙庶绩,光四表,和万邦,无非此仁。
舜得是,故凡徽五典,穆四门,命九官,咨十二牧,无非此仁。
禹得是,故凡六府孔修,三事允治,万世永赖其功,无非此仁。
圣人所以维持固结斯民之心,岂它有操制之术哉。
仁之感民者无穷,而民之戴其仁者亦无穷。
《书》之所谓「守邦」,即《易》之所谓「守位」也。
道统之传,本无绝续,世变所趋,自有淳漓。
统一圣真武帝非有志于道之君乎?
外施之政,终莫掩其多欲;
远辈尧舜太宗非悦慕于道之主乎?
劝行之功,卒税驾于末年。
此无它,敬心不存,故人欲足以害天理而已。
臣愿陛下积一念之敬,使道心不汩于人心,则能积一念之仁,而与尧舜同符矣。
臣伏读圣策曰:「我国家诞受天命,以奄有九有。
列圣代光,绍明大保,人斯无疆。
肆我先皇帝迪畏天显,怀保小民,四十一年,跻敬履仁,用能延洪基绪,式克至于今日。
盖其精神心术之妙,融会于六经之奥,《要语》一书,口传面命,其示轨范者在是。
朕祗遹猷训,其所知」。
臣有以仰见陛下得先帝之心传,欲天下之仁遂也。
臣切谓三代以来,未有如我宋之仁。
艺祖之元也,仁宗仁之亨也,我理宗仁之利而正也。
青阳开动,品物发生,其元之时乎。
汛扫五季衰陋之宇宙,抚摩五季疮痍之蒸黎,时则有以开天运之元
朱明假大,万有茂长,其亨之时乎。
培植丰芑之深根,滋衍蓼萧之厚泽,时则有以畅天运之亨。
至于万宝告成,庶物就实,是利而正之时也。
人知先帝所以博仁之用者,一利泽之心,孰知先帝所以充仁之体者,一正固之心乎?
先帝之心,惟纯乎敬也,故尚贤则始终尚贤,不以不肖参之;
布治则始终布治,不以贪黩累之。
生欲其厚,则常存爱人之心;
下欲其益,则常持节用之心。
荒政当行,田租当减,则此心无少怠;
宿逋当贷,课额当省,则此心常如初。
凡其所以持敬者,不特一《思无邪》、《毋不敬》之铭而已。
四十八箴之首,揭以敬天命,又摭六经之言天者,编而图之,曰《敬天图》。
《易》之跋曰:「人君动静语默,政化云为,无非一《乾》。
先帝之心即《乾》也」。
《书》之跋曰:「人君深知天命之靡常,如能疾敬厥德,则可以祈天永命。
先帝之心即天也」。
「上帝临汝,毋二尔心」,见于《诗》之跋,则此心无时不在帝左右;
「忱之不可掩,忱之毋自欺」,见于《记》之跋;
则此心无时不闲邪存忱。
至于《周官》之法则,则不徒事文物典章之饰;
《春秋》之灾异,则不徒诿列国證应之言。
敬之所积,如此其至。
以其跻敬之心,而为履仁之心;
以其迪畏天显之心,而为怀保小民之心,仁固自敬中来也。
精神心术之妙,上绍五三之传,密探六经之奥,而《要语》一书,所以口传面命于陛下者,真尧舜禹之相授受也。
陛下忱能端居而念,澡心以思,玩味以䌷绎,则知《书》之《尧典》曰「钦」,《易》之《乾》曰「忱」,《诗》之蔽曰「思无邪」,《记》之首曰「毋不敬」,《周礼》之列名度数非繁文,《春秋》之笔削褒贬非纪事。
其要旨所在,盖与《敬天图》、跋同一关键。
臣愿陛下于此而其所知,则敬非虚文,而仁皆实惠矣。
臣伏读圣策曰:「召故老,求实才,以尚贤也。
然召未能至,求未尽获,何以致信顺之助」?
臣有以见陛下虑仁之不能遍爱,而急亲贤之为务也。
臣闻乌鸢之巢不毁,而后凤凰至;
鸣犊之贤不见用,则仲尼临河而返。
贤者之去就,盖有所觇也。
陛下自践祚以来,弓旌四出,葑菲不遗,台莱皆在位之贤,薰莸无共器之害,气类可谓翕合矣。
王春之始,都俞庆会,当泰道之既长,思实才之是求,涣颁一札,趣召二老,真情实意,恳恻至到。
而考槃在涧,生刍空谷,犹未肯幡然而起者何耶?
意者进而在列者,弗获以容其用,故退而在野者,宁甘于藏其用邪?
切怪紫囊献替,或禁闼之莫留;
白简绳愆,或车轮之难止。
沽激者敢于好名,则虽不沽激者岂敢不卷舌?
才高者敢于任气,则虽不任气者岂敢不韬光?
夫人才之在天下,当涵养以冀其成,不当摧沮以速其败;
当取其长而弃其短,不当责其备而求其全。
先帝诏曰:「朕以礼义遇士大夫,以仁厚培养人才,畦积器使,区区惟恐弗逮」。
其急于亲贤如此。
臣愿陛下积一念之敬,笃信君子,勿有一毫厌薄之心,留意人才,每为先时培养之计,则养贤及民,仁之所施者博矣。
《易》之所谓「信顺尚贤,而获天人之佑助」者,不在兹乎!
臣伏读圣策曰:「训守牧,戒贪残,以布治也。
然训未必孚,戒未必革,何以新治象之观」?
臣有以见陛下虑仁不能以自达,必饬吏以兴治也。
臣闻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舍大恶而谪小过,张纲为之埋轮不行。
吏习之美恶,盖必有所仿也。
陛下申饬守令,加惠元元,字民牧民,有训有铭,固宜令百里者皆抚字其人,守千里者皆养育其人。
往者王春之始,涣颁奎画,犹虑贪残之相尚,而责监司郡守不先摭实求士,将以芘慝之罪罪之。
监司者一路之郡守者一郡之
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有褰帷纠恶之风,则受财之吏自去;
有悬鱼在庭之清,则献馈之丞自惭。
今任按察之寄者,或乏直清之誉;
方伯之任者,鲜闻廉介之称。
源则浊矣,何以责流之清?
甚而荐剡则立定,辟剡则责厚报。
嫉廉者之不附己,则劾而去之;
喜贪者之能奉己,则举而进之,求其不芘慝不可得也。
始于小大之相尚,成于上下之相蒙。
小吏之贪以锱铢,大吏之贪以钧石。
小吏之贪,特穿窬之智;
大吏之贪,乃囊橐之藏。
陛下虽有仁心仁闻,谁与达哉!
先帝戒贪之诏曰:「监司郡守,固望其奉法循理,正己帅下。
今若此,复何赖焉」。
其严于饬吏如此。
臣愿陛下积一念之敬,劝奖大吏以为小吏之倡,禁戢大吏以为小吏之惩,则吏称民安,仁之所及者远矣。
《礼》之所谓「布治于邦国都鄙,而亲万民之观听」者,不在兹乎!
臣伏读圣策曰:「与刍当谨也。
既不用姻戚,每选用贤良。
宜有厚生之政,而未见田里之无愁叹」。
臣有以仰见陛下谨选循吏、欲以厚生之政仁斯民也。
臣谓欲厚民生,当先戢吏。
先王为民设官,有官则有吏。
府史胥徒庶人之在官者,奉行文书,奔走力役而已。
后世始有所谓轻黠吏,有所谓豪恶吏,有所谓深刻吏,尹赏、王温舒之徒,犹能擒制而用之,未有若今日官弱吏强也。
盖居官者递迁,而为吏者长子孙;
居官者懵于法,而为吏者舞文法。
谬者仰吏,懦者畏吏,贪者资吏,酷者任吏。
吏曰可则可,吏曰否则否。
据案占位,书纸惟谨,此官所以反听命于吏也。
是以政以贿成,狱惟货宥,虽有循良之吏,果能以身任刍牧之寄乎?
陛下用谏臣之言,汰去冗吏,为蠹国虑也,盍亦为蠹民虑乎?
先帝御笔戒饬守臣「毋纵吏奸为平民害」,正虑此也。
陛下体《书》之正德厚生,而以敬心行之,则循良用而奸黠屏,田里无愁叹之声,而仁声洋溢矣。
臣伏读圣策曰:「竭泽而渔,不忍也。
既力却贡奉,且禁献羡馀,宜有益下之说,而尚闻郡国之有征敛」。
臣有以仰见陛下严止征敛,欲以益下之说仁斯民也。
臣谓欲知益下,莫先损上。
国家取民之法,纤悉不遗。
昔以暴赋横敛为非,犹知赋敛之名,今直取之而已;
昔以收大半之赋为非,尚有其半也,今尽之而已。
府库金帛,皆生民膏血。
郡邑官吏鞭捶丁壮,系累老稚,铢铢寸寸以诛求之,以输于帑庾,陛下不可得而见也。
南亩之民黧面涂足,终岁勤动而不厌糠覈,陛下不可得而见也。
徒吏坐门,叫嚣隳突,吾民伐、鬻妻子以饱之,愁叹之声载道,陛下不可得而闻也。
思复损上以益下得乎?
陛下自初即位,止贡奉,却羡馀,天下咸知陛下之仁;
无土木营缮之侈,无匪颁赐与之需,天下咸知陛下之俭。
日积月累,固宜邦计裕而民力宽。
臣来自远方,侧闻奉宸之储瓶罄,大农之积子虚,是果何为而然耶?
卮不盈者漏在下,木不茂者蠹在内。
韩琦论减省浮费自宫掖始;
宋祁论三冗三费,终之曰「人不率则不从」。
衣服醪膳,无益旧规,请自乘舆始;
珠玉锦绣,不得浮费,请自后宫始。
先帝因经筵讲《易·丰卦》,有曰:「丰,亨,盛大之时,人主之侈心易生,不可不戒虑此也」。
陛下体《易》之损上益下,而以敬心行之,则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郡国无征敛之政,而仁政矣。
臣伏读圣策曰:「义廪之发,将以赈饥,而侵牟或不免;
田租之蠲,本以宽赋,而苛取或如故。
至若豁诸州之积负,损版曹之故额,俾纾急绝之扰,深寓省费之实,而民未有惬志,势若中隔不下流。
历思之,迄未得其说」。
臣有以仰见陛下轸忧民莫,欲无一事之不本于仁,无一夫之不被其泽也。
臣切以为义廪之发,田租之蠲,欲公其利,则臣前所言欲厚民生,莫先戢吏,其说粗可得行。
积负之豁,故额之损,欲去其害,则臣前所言欲知益下,莫先损上,其说粗可用。
请终言之。
自去岁旱涝相仍,民已告歉;
今春常寒为咎,阴雨弥旬。
谷再种而不入,虽秀而不坚。
糠覈既尽,惟草根木叶是食,民不聊生甚矣。
朝廷蠲租发廪,正欲民拜一饱之赐。
常平之积,平时侵牟移易,以虚相付受,至是则乘时消豁者有之矣。
幸而有积,则借补欠之说,而官吏瓜分其钱者有之矣。
甚而坐视流殍,不肯发廪,并缘支拨,掩其实蠹。
吏则肥矣,如民何?
田赋之纳,郡邑预借或二三年,至是则文具应诏者有之矣。
幸而富州大邑未至预借,则以畸零当放,而欺诳小民者有之矣。
甚而包放重催,虚破补解,盗窃府库,欺弄簿书
吏则丰矣,如民何?
此臣所谓莫先戢吏是也。
诸州积负,当豁则豁,仁也。
上供之数,或不足以供调度之需,能保版曹之不刬刷乎?
冗费未节,而先积负之豁,是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也。
版曹故额,当损则损,仁也。
破分未除,或足以贻异时之害,能保州县之不横取乎?
浮费未省,而先赋额之损,是不节其流而窒其源也。
此臣所谓莫先损上是也。
先帝御笔令诸州建平籴仓,必命监司严督守臣,使小民无艰食之患。
至蠲放水旱田租,必戒守令奉行以实,常赋取赢于额外,敝租或见于重催,必一一申儆之。
陛下倘能以敬行之,则约己裕人,戢贪惠下,仁意充塞乎宇宙矣。
臣伏读圣策曰:「意奉宪者导之未欤?
岂吏罕廉平,治道衰欤?
将治生乎积,非可速成欤?
抑习锢于玩,未易遽革欤?
朕寅念先帝贻谋,常恐羞之,重为之惕然也」。
臣有以仰见陛下叹仁道之难尽,思所以光绍先烈也。
臣于陛下「治生乎积,非可速成」一语,愿益加圣心焉。
盖积之说有二:有积习之积,有积累之积。
人心久玩,吏治久郁,令之而不从,惩之而不改,此积习之积,仁之蠹也。
力行不息,持敬不怠,有悠久无间断,有缉熙无作辍,此积累之积,仁之基也。
陛下忱能体之于心,行之于身,不以未治而自止,不以小康而自务,不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不以小过为无伤而弗改,不以灾异为适然而有忽心,不以祥瑞为美观而有德色。
一敬之积,愈积而愈厚,则先帝贻谋数世之仁,又自陛下益迓续于万世矣。
彼奉宪者未训导,为吏者未底廉平,特积习所致尔,一整饬间,气象改观,日变月化。
人心之积习,岂不自圣心积累之功有以感之欤?
臣窃观圣心,或者未能积其敬也。
夫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
思虑未萌,知觉不昧,则静而有以养此心;
事物既接,品节不差,则动而有以养此敬。
今也恐惧于旱涝常寒之警,固知敬矣;
悦怿于瑞芝之观,何所积之未纯邪?
齐庄于圭璧荐享之时,固知敬矣;
转移于霞光迎导之际,何所积之有间邪?
先帝「毋不敬」之心,恐不如是也。
臣愿陛下加积累之勤,以充此仁之体而极其全,博此仁之用而极其大,则治虽未可以速成,亦未有积而不成者也。
陛下谦虚逮下,所以策臣者亦以勤矣。
区区愚忠,亦已历陈,熟数于前矣。
至终复策之曰:「子大夫博古通今,夙抱经济之蕴,其据经以对,毋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臣益见陛下好问之忱,有加无已,必期臣子之尽言也。
臣束发读书,粗知有犯无隐之义。
幸逢明盛之朝,陛下诏之以毋隐,臣而有隐,是负其所学矣。
辄于圣问之终,所谓「习锢于玩」者,条其「玩」之说。
盖去人心之玩,自去君心之玩始。
一曰人言不可玩。
苏轼《对策》曰:「天下无事,公卿之言轻于鸿毛;
天下多事,公卿之言重于泰山」。
夫天下岂无可言之事,而亦有可言之阶。
视之为重,虽轻亦重;
视之为轻,虽重亦轻。
重则敬心生,轻则玩心生矣。
安平无事之时,犹不可以玩心视之,今何如时哉?
水旱盗贼之奏日陈于前,《无逸》、《酒诰》之书日诵于左。
露囊霜简,言言药石,月课风闻,事事箴规,非无敢言之人也。
陛下虚心访问,和颜容纳,必精思谛听而审其可否,则言之善者用矣。
二曰天变不可玩。
范祖禹奏疏曰:「圣人无一日而不事天,天无一日而不佑圣人」。
所谓无一日而不事天,以其敬心而事之也;
天亦无一日而不佑圣人者,以其无玩心而佑之也。
事天之敬,有时而间断,则天必出灾异,以警其玩心也必矣。
人君知其然,故夙夜自儆,以畏天之威,左右如在,以敬天之怒,犹惧获咎,而况敢逸豫乎哉?
今日食于春王三朝,水灾于江浙两淮,玉烛未调而乖气致异,天心之仁爱,端可识也。
陛下侧身修行,战兢自持,以我之天会乎天之天,则灾异之来可弭矣。
三曰虏情不可玩。
夫夷狄之不仁也犹豺狼,而其恶鸱枭不若也。
张耒有言曰:「鸱枭不鸣,谓之孔鸾;
见其不噬,待以犬马,斯亦过矣」。
今之夷狄何如哉?
和好之使虽来,而骄黠之情叵测;
境土之界日蹙,而溪壑之欲难盈。
此正鸣噬迫人之也。
陛下思祖宗之天下,尺寸不可以与人;
鉴女真之世仇,覆辙不可以再蹈。
兢兢业业,如大敌在前,兵甲相接,而罔或怠忘焉。
臣见庙庙之筹策,为谋既臧;
樽俎之折冲,其勇自倍。
不然,日愒岁玩,遗患将深,虽有孙、吴,无所用之。
此尤国家之远虑,古今之通患也。
陛下于此尤加之意,而去其积玩之心,则恢复之期有日矣。
夫积习之积不可有,积累之积不可无。
仁心之不能积而大之者何也?
以其积敬之功未至也;
敬心之不能积而全之者又何也?
以其积玩之心未除也。
忱能去其积玩之心而为积敬之心,勉积敬之心而为积仁之心,天下尚安有不被吾仁者哉?
臣一介草茅,不识忌讳,罄竭忱悃,冒进狂瞽,惟陛下裁赦。
臣谨对。
按:《广州人物传》卷一○,丛书集成初编本。
理宗度宗第二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五言绝句 押真韵
先帝弓剑远(送谭二判官,永怀侍芳茵(送汝南郡王琎)
今朝汉社稷(喜达行在所,为话涕沾巾(送司马入京)
紫阳书院 明末清初 · 施闰章
 押阳韵 出处:学馀诗集卷之二十一
九月十五朱夫子生日,太守曹公同郡僚邑侯戾止,集诸生讲学,赐饮馔,歌以志盛事。
尼山峄山回光铓,伊洛南来歙浦长。
折衷诸儒谁独苦,羽翼六经朱紫阳
紫阳山有韦斋馆,回峰环侍如堵墙。
夜阑风雨独灯火,书翻周孔堆绳床。
作尉尤溪仲晦新安故土无时忘。
考亭武夷著书处,并以紫阳称草堂。
外家祝叟墓犹在,旧时山月萦中肠(文公自闽还歙,省祝公墓,讲学紫阳,书「旧时山月」四字。)
共知魂魄良眷此,连云杰构绵烝尝。
御书祠额冠岩宋理宗御书「紫阳书院」额。),释菜讲业歌洋洋。
兵兴万事如流水,渐仁摩义等秕糠。
百年耆旧扫芜秽,穷秋跋涉裹糇粮。
生徒习礼气肃穆,官师坐论声琳琅。
当涂豁达略轩冕,布衣揖让承酒浆。
俎豆敢言遗绪在,山川已觉灵旂翔。
二程远祖亦歙产,厥里篁墩湖岭旁。
丰祠伟碣著谱系,程朱阙里声煌煌二程夫子之先,歙篁墩人。有三夫子祠。详见《程朱阙里志》。)
天生哲贤如择地,萃异钟英接混茫。
孔坛颜巷犹咫尺,濂溪鹿洞森相望。
于乎百家路充塞,圣远忍令吾道荒。
明明日星未坠地,愿剪荆棘还周行。
轮对劄子1268年1月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九、《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早以书生,遭遇先皇帝亲擢,事先皇帝垂十年,恨无涓埃补报天地。
陛下龙飞继运,移忠以事圣明,永肩乃心,临鉴在上。
比者臣来自外藩,待罪戎监,陛下亲御宸墨,进之经筵,臣学殖凋,循墙无路。
自入侍毡厦,切见天颜睟穆,圣性谦虚。
虽如草茅之愚,时赐访问。
臣感激殊遇,亦既得以悉数于前矣。
猥当转对,伏念臣职在讲读,今日圣学关天下治忽不细,辄因封事,毕吐其衷。
臣闻圣人之作经也,本以该天下无穷之理,而常足以拟天下无穷之变。
天地无倪,阴阳无始,人情无极,世故无涯,千万世在后,圣人亦安能预窥逆观,事事而计之,物物而察之?
然后世兴衰治乱之故,往往皆六经之所已有。
凡六经垂监戒以为不可者,小犯之则关安危,大犯之则决存亡,如赴水火之必毙,如食堇之必毒。
是何哉?
圣人知有理而已,合于理者昌,违于理者僵。
所贵乎帝王之学,惟能不悖乎六经,无蹈乎其大戒而已。
呜呼,圣人所以为万世虑者岂不甚智,所以为万世戒者岂不甚仁矣哉!
《书》曰:「民可近,不可下。
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
而后世犹有以民为黔首,以覆其宗,为天下笑者。
《书》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
《诗》曰:「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
而后世犹有昭阳、华清、霓裳羽衣,以阶渔阳之祸者。
《书》曰:「谨乃俭德,惟怀永图」。
又曰:「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
而后世犹有葡萄天马、甲帐翠被,以致四海萧然者。
臣尝叹夫自圣经以来,时君不闻大道之要,生人不被至治之泽。
秦至五季千数百年间,犯六经之显戒者相望史册。
圣人立为大经大法,以幸万世,藐然未有闻焉,岂不惜哉!
惟皇上帝畀矜斯文,孔孟微言至我朝周、程、张、朱始大阐明,如朦斯发。
先皇帝表章四书,尊礼儒先,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穆考之庙,称为理宗,陛下亲得精一之传,而日就月将,缉熙于光明,斯道斯民,解后千载。
先皇帝欲为唐虞三代之治,殆留与陛下使了此事。
臣睹陛下自践祚以来,畏天尊祖,亲亲仁民,敬大臣,体群臣,尊其所闻,行其所知,何往非学?
今朝廷清明,宫府齐一,大法小廉,罔越厥志,不可谓不治矣;
然臣切怪去年寒燠失常,四方或以旱告,今年星文示变,雨雹见妖,近者积阴为寒,皆名咎證。
汉人纵闭之学,必谓一證主事,臣不能晓此,但即其影而想其形,因其流而疑其源,岂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之也,陛下犹有当反之六经者乎?
陛下日御经筵,正道正言尝接于耳,而又内庭不废观书。
传曰「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陛下盖有之矣。
臣愚更愿陛下虚心体认,切己省察。
每诵一义善,可以为法,即验之身,曰吾尝有是乎?
无则勉之。
每说一事恶,可以为监,即揣之心,曰吾尝有是乎?
有则改之。
言则虑其所终,行则稽其所敝。
岂惟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充道学之用,经纶天下之大经,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
行而帝,行而王,以卒先帝主张道统之事业,臣何幸身亲见之哉!
《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
夫一日二日之间,亦未至即有万事,然一事不谨,则万事之几,自此而兆。
故拨乱本,塞祸源,无一息不当用功,兢兢业业,所谓必有事焉者也。
惟陛下留神。
论宜分天下为四镇奏德祐中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
臣本起书生,天性愚戆。
遭逢理宗皇帝以直言取人,臣区区芹曝小忠,误蒙亲擢。
间于忧虞,则开庆透渡之祸急矣。
臣推见当时致祸之人,上书阙庭,乞磔狐鼠以谢天下。
理祖皇明赫赫,自咸淳至于今日,无疆惟休。
自时厥后,臣之踪迹,或百日于朝,或一月斥去,有言不信,忠愤徒深,则皆元奸专国之岁月也。
不图今日,臣以忧患之身,奉诏入卫,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以神明御极,炎德当天,宵旰顾忧,不以臣为不肖,授之以三路制抚职事,兼赞督府,就戍吴门
臣非不知国家阽危,民命如缀,朝命夕道,为国效死,复以私门忧戚,展转陈情,乞归终制。
章五六上,冀两全之节,以不为盛代名教羞。
天听高高,终不听许。
而学士大夫交口责臣,谓有国家有朝庭有州县,然后臣得以有其身,得尽为人子之职。
臣所以感泣,誓死而不敢复言去也。
今当陛辞,即日就道,恸哭流涕,何以为陛下告!
自古立国,一是以人心为本。
一日丧七十馀城,以人心失也;
田单一日复七十馀城,以人心固也。
元奸得罪于天下,天下怨愤郁抑,十有五年,遂使诸将解体,强吾民北面而役之。
彼知归怨元奸,未尝归过朝庭也。
乃今三百馀年,祖宗涵育之遗黎,无辜荼毒于敌人之手,讴吟思汉,日徯王师。
所在义民抗敌者,大或数万,小亦数千,此拨乱反正之大机括也。
然人心易得,其失亦易。
顷者朝庭弛公田,蠲常赋,宽商禁,起谪籍之淹滞,解科举之靡文,天下诵之,以为快活条贯,人心顿苏,敌势顿沮,我是以有独松关诸屯之捷。
通国上下,以为元奸失人心之事已尽洗濯,今日收人心之具已尽举行。
而臣恤纬之忠,独以为未也。
草间豪杰,方且量朝庭之意向;
边头诸将,方且视庙堂之指授;
学校之聚议游谈,闾阎之道听涂说,方且劘执政之然否,追行事之得失。
于《传》有之:得国常于斯。
今上自宫闱与嗣皇起居,下自政府与公卿百执事,必人人一心,以殄此患为主,则诸将莫不用命,英雄莫不归心。
以此众战,孰能禦之?
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如大臣有避嫌远疑之迹,而无推车必行之心,群公持便安自营之私,而无同舟共济之志,宫中与府中不相闻,阃内与阃外不相应,赏罚混淆,正邪贸乱,姑息牵制之意多,奋发断制之义少。
敌人以此轻中国,奸雄以此觇朝庭,人心之愤悱者日以怠,公论之激昂者日以靡,而我之人民将有甘心于敌人之庭而不悔者矣,其祸可胜言哉!
裴度有言:「承宗歛手削地,韩弘舆疾讨贼,岂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哉!
由处置得宜,能服其心耳」。
国家惩五季之乱,削除藩镇,创建郡邑,一时虽足以矫尾大之弊,国势浸弱,亦坐于此。
是以敌至一州则陷一州,敌至一县则陷一县,中原陆沈,痛不可追。
今不幸长江失险,戎马驰于近郊。
时之危,须稍更革。
《诗》云:「淠彼泾舟,烝徒楫之」。
又传云: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
臣尝妄谓今日大势,宜分天下为四镇,而都督统御于中。
以广西益湖南而阃于长沙,以广东江西而阃于豫章,以福建江东而阃于番阳,以淮西益淮东而阃于维扬
长沙以取荆鄂,责豫章以取蕲黄,责番阳以取江东六郡,责维扬以取两淮诸城
使各阃地大力众,足以抗敌,分所任事,约日齐奋,而都督府指授诸将,随地接应,有进无退,日夜以图之。
敌备多而力分,疲于奔命,而吾遗民必有豪杰伺间横击于其中,如是则使彼只轮不返,进而问罪,河南尽为晋可也,而何日蹙国百里之忧?
臣愿睿慈下臣此章,见之施行,使内而朝廷举措有以当天下之心,外而边阃布置有以合天下之势,则臣得以督幕分司,尽瘁一面,布宣威灵,勉效尺寸,不惟得以忠先帝、报陛下,而臣亦有词以白丘墓,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